发布时间:2015-10-08 所属分类:党群工作 阅读次数:3251
近日,我们所在的区研院西藏杰萨错区调项目野外工作顺利通过验收,这样的5400米以上的高海拔项目作业已是第二个年头,第三年将进入基地进行室内资料整理,也就是说我们将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以及熟悉的人,心里突然冒出想写点什么的冲动,因为在这里有个老人会让我牵挂和不舍,他就是尼玛老头。
尼玛老头是藏族人,今年68岁,是我们西藏杰萨错项目工作区所在地的一位牧民,也是这个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能零星听懂汉语的几个人之一。因为工作原因,我们要雇用当地牧民协助工作,所以尼玛老头就自然成了我们的翻译。其实从内心深处,我对这些当地藏族人是心存隔阂的,可能因为环境或者生活习惯的关系,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上的优越感。加上语言交流困难,所以平时见面只是简单的寒暄,对他们的生活也知之甚少。但后来发生的几件事情却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。
2014年8月17日。像往常一样我和尼玛老头被安排在一组,早晨起来吃过早饭,简单的准备了些干粮,就上山了。八月中旬的西藏与内地不可同日而语,虽然这个时间段是这里一年中最热的时候,但气候早晚温差很大,白天强烈的紫外线照射,人在上山时热得喘不过气来,到了傍晚时候却又冷风割面,来自印度洋的季风狂卷着雪花吹得人睁不开眼。对地质队员来讲,这样的天气最要命。身上的棉衣穿也不是,脱也不是,就敞开着扣子,任凭汗水还没来得及排出就风干了,在后背上形成一圈一圈的“地图”。人身体的毛孔张张合合最容易感冒。早上爬山的时候我感觉身体尚好,到下午整个人就冒虚汗,头疼欲裂,腿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。身处5400米以上的高原,因为缺氧,意识也似乎有点模糊,冥冥之中感觉自己似乎要撑不下去了,平生第一次有一过种奇怪的不祥之感,模糊中只记得尼玛老头不停地给我比划着什么,从背包里掏出自己带的酥油茶,在我的周围不停地转圈撒着,嘴里还念叨着什么,我全然不懂。又见他面对着东方双手合十不停匍匐磕头,模糊中他吃力地爬起来然后又爬下去,尽管动作迟钝缓慢,他还是连续做个不停。不知道这种方式是否科学有效,但它确实减少了我当时的痛苦,只记得在他的帮扶下我们颠三倒四的下了山,好在最后经过及时治疗,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,恢复得很快,真得感谢尼玛老头捡回了我的这条命。
每当想起尼玛老头那虔诚的祈祷和蹒跚的步伐,心里顿时一股酸楚,一种莫名的东西刺痛了我内心最脆弱的那根神经,有种想嚎啕大哭的感觉…..记忆中的这种祈祷是很小的时候奶奶留给我最深刻记忆,那可能是人们在病魔面前无能为力的时候,只能祈求神灵的保佑。对于一个身处异地的我,在这种严酷的自然条件下生病,在最无助的时候却得到了尼玛像亲人般的照顾,让我深感内疚与自责,那时觉得尼玛其实比我高大多了,我的那种“优越感”好像也荡然无存了。
我对尼玛老头真正有了好感,沟通也多了,对他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。“尼玛”在藏语里是“太阳”的意思,尼玛50岁才结婚,老婆比他小30岁,家里有二个女儿,一个出嫁了,还有一个待闺。尼玛会汉语是因为他年轻时候出过较长时间远门,去的最远的地方是阿里,显然老头年轻时应该算是当时村里的优秀青年了。我问过老人我生病那天,他为我祈祷时说的是什么,他说:“祈求长生天宽恕我的欲望与杂念,宽恕我的贪婪与前世的罪恶,让病魔赶快从我身上走远”,这个解释让我哭笑不得,心里虽然有点不爽,但鉴于他的恩情,也就默不作声了。可能他的世界我真的不懂,为他的“愚昧”我感到可笑,反过来又为他的虔诚和善良倍感崇敬。我终究不能左右他的看法,也许人真的有前世,那我就暂且期望通过现在的辛苦劳作换回来世的幸福吧,也但愿尼玛老人今生来世永远幸福平安。
但又有谁能真的永远幸福平安呢?天有不测风云, 2015年7月22日,项目上山工作才回来,村里有人说尼玛老人去放牧摔断了胳膊,我们就赶忙跑到了老人家,刚进门就看见一家大小在院子里磕头求拜,老人耷拉着胳膊,急忙痛苦的给我们诉说着,那个场面让人感觉很凄惨,很显然,长生天在此刻也无能为力了。我们没有犹豫,直接拉着老人赶到了八十公里外的县城医院,帮忙给老头住了院后便匆匆反回。再次见到老头时,老头挎着胳膊,人瘦了一圈,两个颧骨更显得深了,见了我们急忙热情地伸出另一只手来,说了半天藏语夹汉语,搞了半天我们才明白他的钱都是放在村委会,他想还给我们那天住院的开支。因为年龄关系,老头骨头长得特别慢,每天晚上都生生疼醒来,我们给了老头许多止疼和消炎的药品,老头非常高兴,就说要给我们杀一只羊,司机就开玩笑的说:“不客气,把你们家姑娘许给我们小伙子就可以了。”显然这是一句玩笑话,可老头似乎认真了,到后来的几天,老头说他们这里婚嫁什么东西都不要,只要双方愿意,有牛羊,有草地,生活就很幸福,大家一听都把目光盯向了我这个单身汉,然后哈哈大笑……..当然,老头每次来聊天,我都会得到同事们善意地玩笑,老头无形中就成了我的“丈人”,以至于后来我竟有意的躲开他,对此,他却似乎不以为然。
快要离开这里回咸阳基地了,因为有些物品带不走,我们就分发给当地村民,那天去了尼玛家,我们就把剩下的米面油等东西全拿来,他不在,对于我们的好意,他的家人对此有点不知所措,当我们出来的时候,老人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,急忙敢上来,激动的不停给家人吩咐着什么。因为时间的关系,我们就打了个招呼,道了声保重,车子就启动离开尼玛家了。从车子的倒后镜,我看到了老人追着车跑了一小段,就无奈地挽着他的胳膊疼痛地蹲了下来。车渐行渐远,老人的影子渐渐淹没在一骑烟尘里,我的眼睛也一下子朦胧了。
那几日,老人奔跑的样子总是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,我不知道那天我们多停留一会儿他会说些什么,或许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老人了,但对于他的记忆却那么清晰,我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祈祷,祈祷他胳膊赶快好起来。
眼看就要离开西藏,离开这片难忘而深爱的土地了,尼玛,我们也许不能说再见了,扎西德勒!
文/路晓君(张金环指导)
2015年10月8日